“你上山去修仙,我留在這里,本來就是鰥夫。鰥夫就要恪守男德,深居簡出,不能和外男打交道,更不能和外男說笑玩樂……”
“停停停,你在說什么亂七八糟的?”祝青臣打斷他的話,“誰定的規矩?鳳翔城的鰥夫寡婦都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的。”
“自然是我給自己定的規矩。”
“你……”祝青臣無奈,“嚴肅點。”
“好。”李鉞收斂了面上笑意,捧著祝青臣的臉,定定地望進他的眼里。
他正色道:“祝卿卿,別胡思亂想。”
“天底下的人不都是這樣?小的時候喜歡玩樂,長大變沉穩了,就不喜歡了。”
“我不是因為你才不玩樂開宴會的,也不是因為你才跟他們疏遠的,與你無關,你不用想太多,更不用覺得愧疚。”
祝青臣明顯不信,同樣定定地看著他。
李鉞大概也覺得這個理由不太有說服力,沉默片刻,又道:“祝卿卿,實話跟你說。”
他神色嚴肅,引得祝青臣也不由地認真起來:“嗯。”
“我之所以不和他們一起玩樂,是因為他們總是欺負我。”
啊?
祝青臣歪了歪腦袋,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他們、欺負、李鉞?
大臣、欺負、皇帝?
李鉞一本正經:“沒錯,他們欺負我了。”
祝青臣保持冷靜,問:“那他們是怎么欺負你的呢?”
李鉞委屈巴巴道:“他們不讓我給你修陵寢。”
祝青臣疑惑:“啊?”
“他們不讓我每日出城去看你。”
“啊??”
“他們還不讓我帶著你的信物,遠征西方。”
“啊???”
祝青臣徹底震驚了。
他幾乎能想象到,李鉞獨斷專橫、一意孤行,底下朝臣跪了一大片的場景。
“你就管這個叫‘欺負’啊?”
“嗯。”李鉞頷首,“這也不許,那也不讓,他們這就是在欺負朕。他們先欺負朕,朕只是不與他們宴飲,又沒有處罰他們,不算過分罷?”
祝青臣再次哽住。
好像有點道理。
等一下,他好像被李鉞繞進去了。
祝青臣試圖反駁:“但是……”
李鉞摸摸他的腦袋:“沒有‘但是’,我又沒有封閉自己,只是不與他們宴飲罷了。前幾日還和他們一起打獵,昨夜晚膳,你還吃了我抓回來的鹿肉,你忘了?”
這倒是真的有。
“別胡思亂想。你要是喜歡宴飲,明日再讓他們進宮來陪你,我也陪你。”
“唔……”祝青臣搖搖頭,“不用了,今日他們都喝了不少,要是明日繼續,只怕都爬不起來了。”
“也好,過幾日再讓他們來。”
李鉞揉亂他的頭發,起身下榻。
“我去擦擦身子,準備好。”
“準備好什么?”祝青臣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疑惑地抬起頭。
“給我擦藥。”李鉞正色問,“祝卿卿,你忘了?”
“噢,沒忘。”
被他這么一打岔,祝青臣也暫時把那些煩心的事情拋到腦后去了。
他爬下小榻,來到床頭,拿出藥膏,就坐在床上等李鉞。
李鉞則轉去屏風后面,擦身子、換衣裳。
水聲傳來,祝青臣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想起什么事情。
“李鉞,那個水是我用過的!”
“不要緊。”
“我讓他們再送一盆……”
“不用麻煩。”
李鉞站在屏風后面,把巾子丟進銅盆里,探手進去,攪弄兩下。
他和祝青臣說了這一會兒話,原本溫熱的水,早就冷了下去。
不過也不要緊。
李鉞擰干巾子,擦了把臉,然后擦擦身上。
隨著擦洗,酒氣漸漸散去,李鉞的雙眼也愈發清明。
其實祝卿卿方才說的話,都沒說錯。
這幾年來,他是和好友們疏遠了。
好友們不讓他給祝卿卿大修陵寢,說勞民傷財,若是祝青臣天上有知,一定不樂意。
不讓他帶著祝卿卿的信物,遠征西方,說以戰養戰,絕非長久之計,若是祝青臣天上有知,一定會讓他們休養生息。
每當他們搬出祝青臣來,李鉞都辯不過他們。
反復幾次,李鉞就煩了,不愿意再理他們。
他們原本是同道中人,結伴同行。
可自從祝青臣離開后,好友們悲痛之后,便懷著悲痛,繼續往前走,李鉞卻留在原地,要等祝青臣回來。
從此他們不再同道。
分道揚鑣,本就是十分尋常的事情。
除了好友,城中其他人,包括今日入宮的幾位老人家,每回見到他,都是一副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