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風洵道君是靜嘉唯一的朋友。在天機族圣殿時,靜嘉和姐姐相依為命,忙著修煉,忙著隱藏自己的恨意。除了姐姐,她一無所有。萬般謀劃著逃出后,靜嘉和姐姐分開了。她被心魔纏上,耗盡心血,一頭扎進不歸路中。她忙著收集靈植,忙著研究秘術……除了朝曦這個愛人,便只有風洵道君一個好友。數年的孤注一擲和瘋魔讓靜嘉變得蒼白憔悴,她依舊很美,清絕出眾的骨相讓她哪怕是病弱也另有一番美感。可是,當初那個依偎在姐姐身旁笑容靈動的少女早已迷失在歲月中。找不回來了。她難得清醒。靜嘉是主動選擇走進熾日秘境的,無人逼迫——那是她親手為自己寫下的終章。將一對小巧的銅鏡放到嬰兒襁褓中后,靜嘉深深地看了朝曦一眼,轉身朝縈繞著金光的秘境入口走去。身影漸淡。良久,朝曦開口,聲音微啞:“你要將他帶回玄劍閣?”“是。”風洵道君笑了笑:“你知道,我數百年前曾觀星發現自己未來將有一個徒弟……”“我不喜歡這種既定的命運,故意給自己還沒影的徒弟排了序,妄圖用一個虛假的位子迷惑命運。”他晃了晃正睜著一雙純凈血瞳打量周圍景色的嬰兒,輕笑:“我這些年,一直拒絕收徒,如今早就過了我當初算到的收徒時間,現在把這小家伙帶回去,豈不是正好補上我那個空置多年的徒弟位置?”朝曦沉默須臾后,道:“隨你。”……這次的景象被白霧遮掩后,緊接著出現的情形與之前截然不同。似乎永遠無法走出的白霧漸漸淺淡,姜歲晏水潤清冷的黑眸動了動,他站在原地,靜靜等待著白霧徹底散去。近一炷香的時間過后,白霧完全消失。姜歲晏若有所覺,抬眸向前方靈力波動處看去。半透明的身影浮在半空,似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那道身影轉身,露出一張昳麗絕艷的面龐。——靜嘉姨母。姜歲晏輕抿唇角。再遠處些,兄長和邵寄霜站在兩個不同的方向,各自朝他投來關切的目光。互相確認過大家都還尚且安好,姜歲晏三人便幾乎是同時動了起來。他們在靜嘉虛幻的身影前匯合。姜明晏和邵寄霜再次細細查探過一臉歡喜的烏眸少年,才徹底放下心來。“我沒事,一點也沒受傷。”姜歲晏認真安撫過自家兄長和戀人,確定他們身上也并無傷痕后,便抬眸看向一旁含笑看著他們的靜嘉。“……姨母。”靜嘉聽到容顏與姐姐極為相似的少年輕聲喚道。“是我。”靜嘉柔聲回應。“我們先前都陷入了幻境……”姜歲晏看到兄長和戀人給予肯定的目光后,繼續道:“那是蘭秋楹鐲、九春盞鐲還有如意銀華鑒上殘存的記憶嗎?”“沒錯。”靜嘉輕笑,目光懷念而溫柔:“你與你母親一樣聰慧。”姜歲晏苦惱地皺了皺鼻尖,卻還是坦誠地問道:“姨母,您與阿娘感情極好,可是您為何不曾去蕪洲找阿娘呢?”靜嘉微愣。她秀美絕俗的眉眼間不自覺閃過一抹痛苦。“我這幅模樣, 如何能去見姐姐?”鴉黑眼睫垂下,掩去了眼底的悲涼與自嘲。方才,靜嘉借蘭秋楹鐲等三件靈器在白霧中重現往事, 姜歲晏三人看到多少, 她心知肚明。因此, 靜嘉并不避諱提起這些。“天機族的追兵緊追不舍,我和姐姐不得已分開。當時, 我們兩人都是抱著引開追兵讓對方無憂的想法。但與此同時, 我們也怕自己被天機族抓到時因一些小的細節沒處理好反而牽連到對方。”靜嘉目光柔和一瞬, 轉而化為冷淡:“逃跑之前, 天機族并不把我們姐妹倆放在心上, 看管也不甚嚴格,是以,我們有機會按傳承記憶找到幾件靈族曾經遺失的靈器。”“雙生并蒂楹盞蓮制成的兩只須彌鐲和如意銀華鑒便是我們在那時拿到的。”“我和姐姐各自拿著一只須彌鐲和一面銅鏡, 既可及時聯絡也可互傳用具,十分便捷。可是當我們要分開時, 這些曾經稱贊的功能便成了累贅。”靜嘉垂眸:“所以我和姐姐分離前, 姐姐拿走了兩只須彌鐲,我拿走了如意銀華鑒。”“沒有這些靈器的輔助,為了躲避天機族我們又刻意隱藏行跡……”她輕輕搖了搖頭, 鬢發如云, 玉白的容顏精致而脆弱:“乾元界如此之大, 蕪洲……”“……況且,姐姐為我引開追兵, 我卻在養傷期間生出心魔。”靜嘉眉眼間凝著化不開的憂傷:“我有何臉面去見姐姐呢?”“一心想要控制焰明燈為私欲所用的我, 和那些天機族豈不是一樣的令人憎惡?”姜歲晏眼眸烏潤,似一汪澄凈動人的清泉, 溫柔地盛著靜嘉的身影。他輕聲道:“姨母,阿娘不會怪你的。”
“我記得有一次哥哥從清妙宗文淵堂借來一本很厚很厚的道經,用了許久才將整本道經抄下來。我知道那是要給我學的,可是我不想學,就想偷偷把道經藏起來。怕放在九春盞鐲里被哥哥看到,我就把抄本藏進了袖子里。”少年沉沉地嘆了口氣:“那天恰好是彼此對練的日子,我起得晚,一時興起把抄本藏起來后更是快要遲到了。哥哥還在外面等我,我就帶著抄本去弟子堂,結果對練時對手使了個烈火訣,哥哥新抄好的道經被燒得焦黑。”灰頭土臉的小朋友蔫巴巴地去找兄長認錯,然后被兄長無奈地捏了捏軟乎乎的臉頰。兄長提溜著小家伙去洗澡,像是提溜著一只上躥下跳四處搗亂最后真的惹出禍耷拉著毛耳朵垂頭喪氣的小貓。“哥哥沒有怪我。”姜歲晏唇角彎起:“最后我們一起重新抄